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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仙湖(5)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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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仙湖(5)已修

“阿媽說的是不能獨自前往, 又沒阻止我去。”步茸嘆了口氣,“何況把我關在這裏也只是走個過場,非得讓人家講得這麽直白嗎。”

水族士兵做不了這個主, 但跟在首領身旁的侍從的確提前囑咐過,只要不是傷天害理有損族群的事情, 小首領想怎麽著都由她去。

步茸環抱著雙臂,挑了挑眉毛:“喏, 你們掂量掂量,我說得對不對?”

水族士兵面面相覷, 總之,現任首領和繼任首領都不敢得罪,幹巴巴耗著時間, 最後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先把小首領放出地牢。

“您的侍從要不要也一並出來?”

“算了,讓他們呆在那兒吧。”

水族士兵更是摸不著頭腦, 本來小首領這人就奇怪, 想起一出是一出, 現在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但是您真的不能獨自一人去紅屍林。”他們神情緊張,千叮嚀萬囑咐, “尤其是在紅屍林中的禍神神殿,那是絕對不可以進的啊!”

“要是真不放心啊,你們倆就跟著我,反正看守地牢的水族士兵也不缺人。”

水族士兵點頭:“我們正有這個打算。”

步茸聳肩:“你,我, 他, 一共三人,能去紅屍林了吧。”

水族士兵們默默閉上了張開的嘴巴, 總覺得自己落入了小首領提前布置好的圈套中。

步茸友善笑笑,讓水族士兵前面帶路。

水族士兵心裏嘀咕,小首領平日最喜歡偷著往紅屍林跑,如今怎麽讓他們開道了?這麽乖,會不會.....有詐!

兩人毛骨悚然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想起之前惡趣味的小首領把士兵們折騰個半死,在首領面前又裝無辜,反倒沒有任何證據拆穿,還被倒打一耙,也難怪這差事士兵之間都要推脫,整個水族懼怕首領威嚴,膽怯的卻是小首領乖戾的性格。

真真天使臉龐,惡魔心啊。

水兵摸出頸前的哨子,放在唇下輕輕一吹,藏在暗礁處的魚怪‘蹭地’飛撲過來,在他們面前急速停止,魚尾巴大力搖擺,像個螺旋,宛如潛水艇那般。

他們乘坐上特殊工具很快就來到了紅屍林附近。

水族士兵品級低階無法入內,只能和魚怪停在附近。石板路壘出兩個通道,窄一點的是入口,寬松的是出口,以此用水族特有的文字標註。

步茸幸好能看懂。

她剛要往入口處走,卻被水兵攔住:“小首領,我們還是得遵守規則,您不可獨自進入紅屍林,您在外圍隨意看,如果想回去請吩咐一聲。”

就在此時。

出口逃竄出來有著人魚尾巴,藍色長發的少年,黑袍加身的他已經盡量用帽檐遮住亮眼的發色,可在這片明凈的水域一眼就能發現他的特殊,僅憑年紀估摸大概13歲左右,雖然生得稚嫩也擋不住他骨骼分明俊秀的臉龐。

“小首領!小首領救救我!”

少年還帶著一絲未蛻化的童音,他看到了救命稻草,趕緊躲藏在步茸身後,以為旁邊跟著的水兵是來叉他走的,t雙眼含淚,脆弱不堪。

步茸根本不知道這是誰。

接觸之後,居然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可惜奉仙湖的水草甜息太重,人人帶著薄荷香囊,大概是為了中和魚類的腥氣,所以致使步茸從少年身上辨別不出味道。

她只得順著話問:“發生什麽事了。”

如果沒看錯,這小男孩應當是從紅屍林裏逃出來的。

也許可以借力打力!

步茸微微彎腰,跟少年平視,一臉無公害地說道:“放心,我可是小首領,能給你做主的。”

少年搖搖頭,早就有打算:“您做不了主,但您可以給我一處容身之地,水兵們不敢越級查您的別院......”

步茸反倒對這個聰明有自己小心思的人魚少年感興趣了,勾起他的下巴:“我呢,當然可以答應你,不過我要知道紅屍林裏面是有什麽妖魔鬼怪把你嚇成這樣。”

少年垂下眼睫:“我爹爹生病了沒辦法擔當這次福神儀式的水師,而我作為水師繼任只能趕鴨子上架....承擔附身的工作,我不想被福神附身.....福神長得太.....太.....嚇......”

水兵們已經把魚叉對準了正在囁嚅的少年,他們眉毛揚起,很兇地呵斥:“越兒公子,您是水師下任繼承人,公然詆毀神明,可是要被雷刑懲罰的!”

叫越兒的少年忽而捂住嘴巴,緊貼在步茸懷中,死命抓著她衣角顫顫發抖:“小首領...您也不想我死的對吧,您上次看到我的時候還誇我好看,想讓我做您的....您的未婚夫...夫婿。”

步茸剛從‘越兒’這兩個字的震驚中平覆心情,結果後來半句話楞是讓她直達心梗的程度,就差按住人中了。

——關系混亂。

讓她捋一捋。

猜測哥哥是水師後代和面具兩者之間必定有真實身份。

現在水師後代本來就有著非同尋常的熟悉感,而且連名字都這麽像.....

步越?越兒?

在奉仙湖裏,以前的哥哥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夫麽!還是她強搶民男那種。

夠窒息的。

倘若是真的,哥哥在雅貢面對她.....

不對,雖然同樣都叫步茸,可是水族首領女兒步茸的這張臉分明就跟她的不一樣,她的這張臉和福神的才是最接近的,但哥哥現在竟然跟她說,福神長得太嚇人了???

步茸突然湊近,她再次擡起懷中越兒的下巴,兩只眼睛仔細打量起對方,別說確實有點神似,雖然沒見過哥哥小時候的照片,不過就沖這面如冠玉,緊張時會緊繃牙關的小動作,也保真啊。

她懸著的心到底還是死了。

步茸命令與哥哥對峙的兩個水兵收起魚叉:“他剛才說的話,你們全當沒有聽見,畢竟等會的儀式還得靠越兒公子。”

越兒勒緊拽著步茸的衣襟,神情有些驚恐,無聲開口:“我不想......”

步茸拍拍越兒的手,示意讓他放心。

水兵見狀不得不服從,他們退回小首領身後保護。

步茸轉過臉去,聲音嚴肅:“我會把越兒公子送回儀式上,完成福神降臨,你倆就不用跟著了。”

水兵登時變了臉色,猶豫不決。

“怎麽?不是你們說,阿媽不讓我獨自前往紅屍林。”步茸挑眉,放開懷中的瑟瑟發抖的越兒,“現在多了個人能和我進去,可就不存在‘獨自’這麽一說,更何況越兒公子也必須回去,正好一舉兩得。”

水兵進不去紅屍林,但小首領又必須要進入,正好碰上個潛逃的,本來也打算通知裏面更高階的兵,如果讓小首領送回去的話倒也不是不行,他們雙雙回答:“如此也好,但我們還是會讓林子裏面的水族精兵前來接引小首領和越兒公子。”

“都行都行。”她一邊敷衍一邊攥著越兒的手腕就往入口方向拖,越兒身體明顯開始抵觸,兩人背對著水兵,步茸低喃警告,“公子,配合點,如果你還想藏個好地方的話。”

“可是......可是.....只有您的別院才行,水兵不敢越級.....”他不甘心又十分失落,沒想到是小首領親自送自己回來,小首領果然很快厭倦了,色.誘根本無濟於事。

步茸沒想過哥哥小時候這麽倔啊,她生拉硬拽總算是進了入口,回頭看著不遠處的水兵放心講話:“我知道有個地方藏你綽綽有餘,哪怕是水族精兵也不敢去那。”

越兒眨巴著眼睛:“紅屍林中水族精兵不敢去的地方只有....只有禍神神殿!但並不是只有水族精兵去不得,是水族人都不敢去啊!爹爹說過,禍神神殿任何人都不允許靠近,還說禍神很恐怖,是比福神還要恐怖的存在,每次只要有通神儀式,福禍相依之中,他必然會跟著福神從仙洞下來,也必定會讓水族一夜之間失去那些身有病竈的同伴加速他們死亡。小首領,我不想去....我惜命....而且菩提木找不到,近身後會被禍事纏住,厄運連連。”

步茸恍然,喃喃自語:“菩提木這麽厲害呢。”

“您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啊。”越兒快哭了,他不想被福神那個醜陋的神明附身,更不想去人口相傳彌漫死亡威脅的禍神神殿。

步茸肩膀處藍光照亮了漆黑通道,等他們走出狹窄的石洞後,入目是霧霭沈沈,水下青黛色的群山連綿起伏,周遭好似圍了層冰涼的薄霧,眼前朦朦朧朧。

這兒不比外面亮,沒有陽光照射,水下的僅僅靠著能夠發光的魚類和植物還有掛在兩旁的藍光以及水族人肩頸處的藍火維持亮度。

所以有些深,有些幽暗,跟雅貢市傍晚7點左右差不多。

紅屍林的命名,大約跟禍神有關系,他每次前來都會致使原本水族身體有病竈的年輕或者年長人死亡,無數屍體倒插在水草群中,逐漸越來越多,最後與群山混合。

經過之處,便能看到沒有被風化保存完整的水族屍體,他們的皮膚跟生前一樣活靈活現,因臉部種在水草裏,只能看到上浮而繃直的雙腳和雙手。

離禍神殿越近,屍體就越多。

越兒不敢再往前走,步茸態度堅決:“作為交換,我去禍神殿,你可以藏在裏面避開這次儀式,等到儀式結束,我會讓你毫發無傷地離開。倘若你要是反悔,就會被福神附身,而我托你的福,成功進入紅屍林,你的想法,我完全可以無視掉。說得更直白一些,我利用你進來了,你的死活,與我何幹?”

年紀尚輕的越兒發怵,他再三確定:“小首領,您真的能庇佑我毫發無傷地離開麽?”

“嗯。”步茸應道,按照順位劇情,哥哥如果是水族叛徒,那麽他一定不會死在禍神殿,而是能夠偷走面具逃出去,想必,從神明臉上扣走面具,就算人身被封在陰像裏,之前也一定取得了福神信任或者說了些什麽話,面具是福神主動給的,但在禍神眼裏和水族水師眼裏可能就不是這麽一會兒事了。

反正暫時死不了。

步茸這次去神殿就是要提前見到禍神,反轉水族滅亡的結局。

她牽著越兒的手,撥開混著水草的屍體,隨意地走在石板路中央,倒是哥哥動不動就嚇一跳,打個激靈。

步茸面不改色地把肩膀處的藍光移出一點。

少女走在路上看到兩旁漂浮的古燈散發出火焰,也能想清楚藍光是可以隨取隨用,能夠剝離也能夠生生不息,可水師一族好像光芒很微弱只有淺淺的幾簇,所以他們會更畏懼黑暗。

於是,步茸把藍光丟在越兒另一只騰空的手上:“這樣還怕麽。”

越兒有些欣喜,但他強裝淡定,搖搖頭:“本來就不怕。”

禍神殿兩旁立著黑色石像正好跟水族人所信奉的四不像圖騰一致,水蛇的頭帶有猙獰的攻擊性,它低下脖頸,腦袋頂端的麋鹿雙角被鑿刻鋒利,背部鳥類翅膀栩栩如生,下半身是魚尾,呈現‘c’字形屈在那處。

步茸擡頭看了眼陳舊的大門,沒有絲毫猶豫地舉起手。

“吱嘎——”

藍光照射下,水面吐出細碎的氣泡,門就這麽輕易的被推開,她取下肩上的藍光放在掌心向前舉著。

神殿中藏著一座幽綠的古寺,大面積水草覆蓋住飛翹瓦檐和歇屋,天頂之上浮動著數以萬計的紅線,紅線從群t山中的屍體裏穿引至此,好似要把什麽東西封鎖住,像密密麻麻而又牢固的蛛網。

步茸吞咽唾沫,這是她在雅貢市打開紙條後看到的陰暗吊詭的神龕。

少女四下打量,視線像是在尋人。

可此時,紅線作繭的蛛網上,沒有禍神那道瘦長的影子。

“你是在找我麽。”

他身穿黑色喪衣,走動時腰間系著的銀鈴就會晃晃悠悠,碰撞出好聽又清脆的聲音,微卷的長發慵懶垂落,仿佛有人不請自來打擾了人家的好夢,泛出一絲疲憊。

半垂閉的眼眸帶著些趣意又暗藏殺機。

男人赤著雙腳,腳背以金光烙印為主畫著些奇奇怪怪的紋路,腳裸和手腕乃至脖頸被纏繞著無數條細細長長的紅線,看不到盡頭,但總歸是跟天頂之上的紅絲穿引的蛛網有關,被綁住手腳和頭顱,困在這裏。

步茸深吸了一口茉莉香。

她的鼻子終於在奉仙湖聞到了第二種味道。

步茸轉過身,水流緩緩湧起波浪,兩人在紅線裹住的廟宇裏相遇,四目接觸那一刻,漾出交織的漩渦,環繞於他們周身。

這是步茸最熟悉不過的臉,禍神真實的模樣,那雙狹長冷峻的金色豎瞳收縮起來,變成人類的眼睛,與她淺黃色的眸子無異,耳後那醋小辮子垂在裸露的胸口處,遮住金紅色紋路。

步茸清了清嗓子,將藍火收回到肩膀上:“嗯,我是來找你的。”

“水族的女孩麽?真是個有趣的人。”他那雙赤足往前邁了一步,言笑晏晏,步茸肩頸上的藍光將禍神的面容映照得更加清晰,那雙青筋繃緊的手卻握住了少女的脖子,大拇指摩挲著,“你家長輩沒有叮囑過你,禍神神殿,任何人都不允許靠近麽。”

步茸微微一怔。

他竟然認不出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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